收藏文化  
 
铲地皮的鬼话
 

 

所谓“铲地皮”是古玩行的“专业术语”,指的是活跃在最底层的文物贩子。当地人称这类人为识宝的猴子。

铲地皮的人确如猴子,狡猾得很,玩一些噱头,鬼话连编,擅长编写各类寻宝故事。

早年,有一次我陪同一位领导去乡下,路上遇见一个人,车上拉了一只缸。领导说,那是老缸。我加速上前,拦下那人询问。他说他是铲地皮的,这老缸刚收,如果我们喜欢,他愿意卖给我们。领导喜欢,买下老缸,我留了电话,让他再有好的老货给我们。一句闲话,积下与收藏的不解之缘。

几日后,铲地皮的如期而至,还带来了他的师傅。他师傅铲地皮的时间更久,是本地有名的古董贩子。只见他身上脏兮兮的,还有一股猪食的味道,给人的初步印象是一个在农村淘宝的人。此人外表看着老实,实际上精明得很。

当时,也确实带来了一件老瓷器,是一个清代香炉。后来又来过多次,甚至一周来一次,绘声绘色地讲各种故事,让你感觉他卖的货件件是老货,你不收,第二天就被其他人抢去了。

清代香炉

铲地皮的很会踹度目标顾客的心思,他很会变着法儿地夸你,甚至奉承你。当你自鸣得意时,他会告诉你,好的东西都是先送到这里的,然后才会给别人看,好像天底下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。

这个做师傅的铲地皮人,确实不仅会讲故事,而且还会做套子。一次他邀请我去铲地皮,言下之意,你不懂铲地皮,就不能真正学会玩古玩。在他的眼中,拿行里(古董商人)货的人,不是真正的古玩家。他带我来到一个水乡古镇,古镇很繁华,街面上有理发的、做豆腐的、爆米花的、炸油果子的。我们七拐八拐到了一户人家,走进厨房,里面有一个老人在煮饭。老人也没空理我们,铲地皮的东看看,西看看,最后寻到三只福禄寿三仙瓷器。这瓷器说老不老,说新不新,大概就是民国期的物件。但是在他的嘴里夸的是天花乱坠,说这件如何如何的好,后来我怀疑是他埋的坑。

福禄寿三星

有一日,他又来了,身上背了一只直径八十公分的青花盘子,说是明代的,号称这盘子能卖一百万,问我是否想收。我有点疑惑,没有伸手,如果伸手肯定要吃药(行话,买假货)。

木器这一类藏品,抢手的木料有沉香、紫檀、黄花梨。沉香水深,这一带玩的人少,后两类多见。

紫檀,实际上指小叶紫檀,什么大叶紫檀、非州紫檀不是收藏的范围。黄花梨,指的海南黄花梨,什么越南黄花梨、缅甸花梨也不是收藏的范围。

一日,老铲地皮的打电话给我,告诉我在泰兴的古西有一紫檀大笔海,他拿不下来,价高,让我去一下。我很高兴,并驱车前往。

确有一笔海,高度有70公分,重量40多斤,上有雕功。后经讨价还价,被我五万收下。当然,我后期给了他一千的佣金。

笔海是文房用具中的一种,笔海之名取其口径很大之意。这笔海回来后,好多人不认同。一不是老货,二不是紫檀。本地曲塘有一个资深的古董商强烈表示,这不是小叶紫檀,是非州紫檀。这小子识宝水平还是有的。我的老师刘化北曾经说过,此人水平不在他之下,但是心术不正。其实,老师说得不错,他们都是唯利是图,而且同行间一定是互相踩踏。这木料是不是真正的小叶紫檀,我也是一头雾水。

有一次,我在苏州新东方学校学习,这天是中国著名的杂项大师来讲课,而且每个学员可以带两件藏品来鉴定。于是,我把这件笔海带来,请大师掌眼。

大师问我这笔海是老还是新,我说是新(新老已知道,确实已打眼),大师点点头。我又问大师:这是什么料?大师看了看说:是紫檀。我心里一高兴,但还有怀疑,又追问是什么紫檀?大师又看了看说:是草檀。我心里一沉,没听说过这种木料啊。又问大师:什么草檀?大师说:唱戏的有草台班子,就是这个草。我还是不太明白,估计就是不正规的紫檀呗,也没好意思再追问下去。

回来后,百思不得其解。一日,我和好友木雕艺人莫俊说:兄弟,把这笔海拿回去劈开,看看是什么木头。好友问我:舍得吗?我说:劈吧,放在眼前,心里总有疙瘩。

次日,好友电话告诉我,木头是小叶紫檀,油性好,只是外皮做了旧。俗话说“十檀九空”,做旧的人用水泥浆塞满空洞,清理的水泥足有十四斤多。原来不是大师看不懂,是份量不对,搅乱了大师的判断。这个劈开的小叶紫檀,我请好友以大化小,制作了多件精美的艺术品。

清理出的水泥

我的收藏老师从北京来做客,发现藏品中有许多假货,老师一一上手,把假货丢了一边。后来再有藏友来交流,看到我家里竟没假货,十分赞美。我笑了笑,自嘲道:不是没假货,假货在仓库。

我收藏的黄花梨笔海

我收藏了几只明代的海南黄花梨笔海,对于黄花梨的物品,我总是情有独钟。听说老铲地皮的收了一只海黄笔海,年代为明朝,品相不错。我有意收藏,对方果不其然狮子大开口,漫天要价。我很不高兴,卖给我这么多假货,我都没追究,却丝毫不改,一点不讲江湖道义。后来东西虽然还是卖给了我,但从此我与此人再无往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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